离开了翁老大家，俩人直奔鸟市，玛瑙摊主也等候多时；对于半路上金条热的那一下，方永宁虽然心生疑惑，但也没有多在意。

双方见了面，摊主便殷勤的躬身摆手，示意二人先进屋。

摊主则跟在后面，边走边说道：“两位爷，货我给您二位准备齐全了，好酒好菜也在屋里备着呢。”

方永宁大步向前，昂首挺胸，只简单回了个：“善”字，之后便不再言语。

其实方永宁并不愿意就这个话题谈下去，要知道一块玛瑙就要他三十两纹银呢，赵爷拢共才给了一百五十两，根本就买不了几块。

眼下还是任务要紧，摊主也比较识趣，点头哈腰的给二人让进了屋子。

屋子并不大，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，各式各样家具一应俱全，比起赵爷的前堂，这里更显温馨。

屋里有个盘发髻的女人正在忙碌，见摊主回来了，低声道：“老爷，东西都备好了。”

先前一脸假笑的摊主立刻换了副嘴脸，道：“你先出去顾摊子，我跟二位爷有生意要谈。”

“知道了，老爷。”妇人欠身行了个礼，之后便出去了。

那摊主又将二人引上炕，并且做了个自我介绍：“二位爷，小的名叫李大胜，叫我小李就成。”

“大圣？”方永宁诧异道。

那李摊主也是一愣，随即又嘿嘿傻笑道：“这位爷太客气了，乳名就不要叫了，老些年没听，乍一听心里怪别扭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成，李摊主，你也上来，咱边吃边聊，我这朋友也爱听关于玛瑙的故事。”

三人对坐畅饮，说的好生快活，那李摊主又把对方永宁说的那番神话故事，如数道给了金戈听，眼看他酒喝大了，舌头也有些发直。

方永宁借机一把搂住他肩膀：“兄弟，实话告诉你，我这朋友真喜欢你的纯天然玛瑙，只是不知道这批货安不安全。”

李摊主嘿嘿一笑：“安全，那咋能不安全呢？又不是偷来的。”

“那谁知道啊，毕竟是没有经过加工的，你总得透个底吧？要是真安全，我们全要了。”

“真的？”李摊主已经两眼放光，一把拍在桌子上，就听他说道：“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，这玛瑙呀，是漕帮黄大胖子搞来的，保准安全。”

“漕帮？”方永宁推开了李摊主，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：“漕帮弄来的货，能干净吗？”

“嗨，这您就把心放在盆骨里吧，肯定干净。”

“我不信，除非你证明给我看。”

“不用证明。”李摊主又凑上前，和方永宁耳语道：“前几天翁老大家门口被扔死尸的事，你知道不？”

方永宁点点头，示意他继续。

李摊主说道：“其实啊，那些玛瑙都是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的，衣服里裹的到处都是。”

此话一处，方永宁与金戈同时一愣，尤其是方永宁，就见他拧了把李摊主脸蛋：“兄弟啊，你喝多了吧？玛瑙怎么可能从死尸身上扒下来？”

一听方永宁在质疑他，李摊主马上坐直了身子，并且拍着胸脯子保证道：“怎么不可能？我亲眼见着的。”

之后李摊主就把那日他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。

时间倒回到玛瑙坑丢尸体那天，两名贼人把尸体扔在了翁老大宅子前，便隐匿在了黑暗中，那时候李摊主正好与同僚喝完酒，回家在路过大北街时，听到东边儿有惊呼声传来。

李摊主往那边一瞧，心说这边不是翁老大家宅子嘛，借着酒劲，扶着墙就走了过去，临近时，就见有几个人躺在地上，身边还站在几名漕帮的人。

瞅了半天才知道那是死尸，李摊主也没急着回家，坐那醒酒呢，同时也目睹了这起尸体运玛瑙的经过。

很快，黄胖子打里面走了出来，就见尸体身上鼓囊囊的，他蹲下来上手一模，拿出了一块暗红色的玛瑙。

尸体近前几个人当时就不淡定了，虽然理解不了这其中的道理，但那黄胖子还是叫小弟进屋去通知翁老大了。

之后在翁老大的指挥下，把尸体抬进了屋子，后面的事李摊主就没见着，只不过第二天一早，那黄胖子便来到了鸟市。

李摊主也是个机灵人，心说这是有好事啊，便迎上了前，双方打着暗语一试探，李摊主便把这买卖给接了下来。

起先还担心官府的人会调查，但得到了黄胖子的保证，说漕帮会罩着他，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，李摊主便跟着同流合污了。

说到这里，李摊主打了个嗝，倒头呼呼大睡了。

方永宁与金戈对视一眼，低声道：“早上咱俩帮忙抬的那具尸体，你有感觉到不对劲吗？”

金戈摇了摇头：“没什么不正常的，如果那具尸体也被放了玛瑙的话，那么玛瑙应该是在人群围上去之前被拿走了。”

之后方永宁便陷入了思考当中，脑海中开始捋这条线。

原来玛瑙的运输工具，居然是这几具尸体啊，贼人当真心思缜密；而金戈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难掩的激动。

“我想尸体被杀的时候，衣服里就被塞了玛瑙。”

“没错，难怪第一具尸体的衣服被换了呢，原来是为了方便藏玛瑙。”

“所以黑面老汉说的也都是真的，那尸体一定是被贼人从山洞里拖出来时就已经藏了玛瑙，我想一定是趁守夜人打盹时干的。”

俩人越说越带劲，但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
就听方永宁问道：“不对啊，如果贼人有这通天本事，何不直接盗走玛瑙？反而要利用尸体运货这个笨拙的方法呢？”

金戈略微思考了下，说道：“兴许……有第三方贼人，他只是为了挑拨漕帮和商号的关系？又或者是漕帮一手安排的，目的只是为了陷害商号。”

方永宁点点头：“我比较支持第二种说法。”

要么说漕帮为什么扬言一个月干掉商号呢，原来是早有准备，而那些尸体就一定是用来钳制商号的证据。

只不过计划临实施前，赵爷道出了他漕帮的一些损事儿，这不得不让计划暂且搁置。

方永宁笃定道：“我想漕帮现在一定在着手调查赵爷，想要明白他到底有没有那些证据。”

要知道古代既没有监控，也没有指纹提取等技术，除了人证以外，很难找到物证。

但赵爷这人心思缜密是出了名的，难免会留一手，所以翁老大和二把手一商量，便差人找来了一位江湖上的邪道，准备让他帮着调查一番。

也就是独臂老周，听闻此人懂邪门道术，能窥探他人心底的秘密，但他的身份却一直是个谜，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，要到哪儿去，至于接活也看个人心情，总之就一句话，邪道老周的性格旁人不要琢磨，琢磨白费工夫。

俩人捋清线索后，便下地悄悄离开了，临走时作为酬谢，方永宁还是留了二十两银子给李摊主。

临回去前，从市场上买了一对手镯，总共才花了十五两，虽然对他来说并不多，但在那个年代，这就算是被狠狠的宰了一回。

不过方永宁不在乎，毕竟这银子又没法带走，不花就浪费了。

俩人并没有直接回城北屋子，而是直奔商号，与守门人打了招呼便进去了，如此顺利，想必是赵爷交代过的。

此刻赵爷正在给花浇水，嘴里哼着京腔，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，听到门外有脚步声，这才停下了手头的动作。

很快，就见方永宁与金戈走了进来。

赵爷先是哈哈笑了几声，道：“方兄的假面，真叫人浮想联翩啊。”

方永宁不解，看了眼金戈，从对方的眼睛里，看到了自己的半缕胡子。

忙上手一模，原来络腮胡掉了半个，这才问道：“你咋不提醒我一下？”

金戈则无所谓般说道：“反正事已结束，省的你再摘了。”

赵爷一听这话，顿时两眼放光：“如此说来，你二人探听到了真相？”

方永宁这才点点头：“不满赵爷说，我二人只探听到了玛瑙的运作过程，并未找到那贼人。”

“计功一件！”赵爷朗声道。

方永宁一乐，马上把他与金戈找到的线索，一并告诉了赵爷。

听完之后，赵爷也是一阵惊叹：“想不到漕帮竟出了如此能人，果真叫我大开眼界。”

方永宁附和道：“赵爷，漕帮扬言要一个月之内与商号决一死战，方某认为赵爷应当提前做好准备。”

赵爷则摆手说道：“无碍，他斗不过我的。”

确实，按照历史记载，赵爷确实赢了，但就是赢的莫名其妙，后人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的过程，兴许只有赵爷自己运筹帷幄，以上帝视角玩弄着整个对局。

趁着这个机会，方永宁把昨夜的感悟，问了出来：“赵爷，我昨夜试着运行了一遍炁气，总感觉身体会莫名发热，不知道您有没有这种感觉？”

“哦？我倒是从未有过这种个感觉！”赵爷疑惑道。

至此，方永宁更加懵逼了，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人？他实在想不通。

见方永宁还有些发愣，赵爷笑道：“事成之后，你二人就先回城北小屋吧，如果被漕帮看到了真容，兴许会招来灾祸。”

俩人同时拱手做了告别，便离开了商号。

只是在回到小屋之前，方永宁腰间的金条愈发的热了起来，随着离小屋越来越近，金条也更热了一些，甚至烫的他有些受不了。

他便将其取了下来。

“怎么了？”金戈注意到了那块金条，但还是问了这么一句。

而方永宁也是眉头不展，只低声提醒道：“不清楚，总之小心一点吧，或许附近有鬼怪。”

听到鬼怪二字，金戈也是一阵疑惑：“应该不可能，鬼怪不会出现在这种剧情里的。”

谈话间，二人已经进了大院，方永宁也用两根小棍夹着金条走，眼看金条慢慢发红，这才彻底意识到了不对劲。

见金戈要进屋，他一把将对方拉了回来：“我明白了，是老周来了。”

话音刚落，就见邪道老周推开门，走了出来，斗笠下看不清他的脸，但他缺失一条手臂的衣袖却在随风飞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