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山的玛瑙坑已经挖掘了有一段时间，也出了不少好货，但这也仅仅是刚开始。

获得批文的那位大佬，也就是玛瑙坑背后的商号老板，据传说他投资开掘这块地也是找大师看过的。

当时俩人赶着暴雨前上山，飓风席卷而过，老道望着半山腰只留了一句话，便离开了。

“藏风聚气,得水为上，此地乃财宝聚集之处，前人葬此，后人风光，但隐隐又透着一股血光只兆，宝地……毁了啊！”

那商号老板只听进去此地乃财宝聚集之处，对于血光之兆完全没当回事，隔天便带了些礼品去了趟衙门，因为主薄是他的亲戚，自然就好说话，由他去知县跟前美言几句，再送上一块西域上等和田玉。

并且答应获得的利润对半分给知县和主薄，这事便成了。

至于衙门里的胥吏们，稍微打点一下就成。

方永宁等人也随着百姓们一起下了坑，此坑并非直上直下，而是斜着进山的通道，宽敞程度可供十人并排行走，侧边还有往外运石头渣土之类的斗车，下面装着滑轮。

看来这商号老板为此也下了不少血本。

通道里的墙壁里，挖出了凹陷点，里面放着蜡烛，每隔两三米的距离就要点一根照明。

而百姓们穿的衣服也比较单薄，一来是天气炎热，二来是怕他们私藏东西，不过出洞口的时候也是要搜身的。

但即便如此，冻感冒的人也不在少数，因为洞里面实在潮湿，还透着一股子霉味，大夏天的进去就跟下了冰窖一样，直叫人打寒颤。

没办法，为了混口饭吃，甭管是青壮年，还是体弱妇女，下洞的人都不在少数。

这边方永宁带着伙伴们跟了进去，感觉的出刘倩一直在打哆嗦，而那翠花大姐更不用说，已经哭了。

下到了一定程度，越来越冷，但还是看不到头。

而工人们也在监工的指挥下分批次停了下来。

其中一个监工喊道：“各位都听着，打今儿起开始打耳室，五人一组。”

说罢，一群人便自动分好组，聚集在一起朝着侧边打耳室。

而方永宁这边也凑过来一个人，就着烛光一瞧，正是在山脚下和他们说话的那个黑面老汉。

“又是您啊大爷。”

老汉嘿嘿一笑：“老远就瞅见你们了。”

看老汉的笑容，有点不对劲，不过方永宁也没多想，跟着他干起了活。

山里面大多都是岩石，不过好在石块比较细碎，并非巨石，这也让工程的进度能够缓缓前行。

五人分工明确，四个人挖，一个人往斗车里倒腾石料和挖到的玛瑙，上面还有一群人来挑拣玛瑙，之后有人会把挑出来的玛瑙，运往宣城商号的地盘。

老汉看似瘦弱，但干起活来却丝毫不含糊，半个小时的时间，石块玛瑙挖了不少，往来的斗车里也都闪着红光，煞是夺目。

而此刻，那个翠花大姐却忽然撩蹶子了：“太累了，我不干了，挖那么多玛瑙没一块是我的，我想回家。”

说罢便丢下铁锹坐那揉胳膊去了，老汉一见她这样，马上低声劝道：“丫头你快起来，现在可不是你休息的时候。”

“我不管，我累。”

正闹脾气呢，耳听‘啪’的一声脆响，脸颊上顿时起了一道红痕，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，翠花大姐‘哇呀呀’的哭了起来。

在她面前站着的，是负责这一片的监工，只见他手持长鞭，怒目道：“臭娘们，能干就干，不能干就滚，别在这儿瞎嚷嚷，干活的又不止你一个。”

伙伴们没一个人出手帮忙的，即使汗水横流，也在努力的干着活，毕竟想活命就得跟着剧情走，这是唯一破案的机会，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。

翠花大姐被抽的满地打滚，但那监工也没打算放过她，而是在她身上又抽了好几下，嘴里骂骂咧咧的。

最后还是老汉给求了几句情：“二爷，这姑娘不懂事，头天来，您大人有大量，饶她这一回吧，待会儿我肯定好好劝劝她。”

监工也打累了，把鞭子往腋下一夹，说道：“我还是那句话，能干干不能干就走，没人逼她。”

“诶，好嘞。”目送监工去藤椅上休息，老汉这才转身说道：“姑娘呀，受点苦总该知道这里的规矩了，想挣这份银子，你就得按这儿的规矩来，起来吧。”

翠花大姐艰难的站了起来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，道：“我不干了，我要回家。”

说着就要往外走，沉默已久的方永宁却忽然开了口：“你忘记那张脸了吗？”

话音刚落，迈出去两步的翠花又退了回来，脸上尽是惊恐神色，虽然还不是很理解这个世界，但每每让她想起烂脸男，心底还是会畏惧，似乎对于伙伴们的依赖，也越来越强了。

见翠花捡起铁锹，忍着疼痛开始哭哭啼啼的干活，老汉这才笑道：“这就对了嘛，待会儿中午多吃些饭，瞧你瘦的。”

值得一提的是，商号这边管两顿饭，这也是许多人愿意来干活的其中一个原因。

甭管伙食好赖，起码饿不死人。

吃过午饭，又忍着疲惫干了一下午，总算在天黑之前收了工，回家的人也在吃了下午饭走了，而剩下二三十个人则是住大棚的。

大棚分男女，男人基本都是七八个人挤在一起，一共占了3个帐篷；女人则相对少一些，9个人挤在一个大棚里，一群人紧挨着，刚好能睡的开。

方永宁与金戈也早早的睡下了，毕竟一天干的活，可相当于他俩一个月的活动量，除了浑身疼痛的肌肉外，甚至连脑袋都有些发懵，晚上睡的自然也沉。

直到隔天早上的一声：“杀人啦！”才把他惊醒。

同时一个大棚里的百姓们，也都揉着惺忪的睡眼，爬了起来。

胡乱穿好衣服，揭开帘子往外一看。

不远处地上正躺着一个人，老远就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脸，和他们之前看到的烂脸男穿着一样。

慢慢的，越来越多的人凑了过去，其中还有几个监工。

“啧，兄弟啊，这脸都让人给砸烂了，也没法辨别身份啊。”

“要不先报官吧，完事我再去通知大哥。”

“那行吧，你去报官，我去找大哥。”说罢，这位监工看着另一个人说道：“二哥你清点一下人数，看看谁的组里少人了。”

二哥也就是方永宁他们的监工，他说道：“我知道了，你们赶快走吧，回头事闹大被停工咱可没法交代。”

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，那俩监工骑着毛驴就跑了。

尸体就躺在地上，身上给盖了块帘子，余下的人也没有上工，而是被那监工老二喊到一旁。

他说道：“刚才的事你们也看到了，尸体被人砸烂了脸，难以分辨真容，各位现在马上找到自己的伙伴，也就是昨日分好的五人一组，我要看是谁不见了。”

闻言，一群人懒懒散散的分散走开，不一会儿便五人一组站在了一起。

昨日那黑面老汉笑道：“死个人也挺好，咱还能多歇一会儿。”

方永宁诧异的看了眼老汉，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开心二字：“可是人都死了，您不该感到担忧吗？”

“担忧什么？担忧我活干少了？”老汉不服。

方永宁却笑道：“这一看就是一场谋杀案，总之您还是小心些吧。”

老汉耸耸肩膀，不以为然道：“那无所谓，老汉我做事光明磊落，从不与人结怨，没什么可怕的。”

方永宁不再搭理他，转而安静的站在原地，刘倩依旧揽着他胳膊，身后翠花大姐却仅仅挨着金戈，脸依旧肿的跟个包子似的。

很快，就听后方有人喊道：“二爷，我……我们组里的张三不见了。”

闻言，监工老二把他喊了出来，并且撩开尸体上的帘子，说道：“衣服和身材对的上吗？”

那人仔细端详了片刻，皱眉道：“衣服不像，身材倒是很像。”

监工老二这就不解了，之后又对人数做了盘查，再确定只丢了张三之后，又让那队伍里的人挨个看了遍尸体。

得出的结论出奇的一致：“衣服不是张三的，但身材确实很像。”

“莫非他是被人打死之后换了衣服？”老二纳闷道。

眼看没有任何头绪，他便遣散众人按部就班下了洞。

老汉扛着铁锹，不满道：“人都死了，还下什么洞，让老百姓们休息一天多好。”

方永宁却打劝道：“你放心，待会儿官府的人来了咱还得上去。”

老汉一想也对，便嘿嘿一笑，加快了脚步。

见老汉走远，金戈这才凑到方永宁跟前说道：“昨夜他悄悄出去了一趟。”

方永宁一怔，望着老汉的背影，低声道：“你没看错吧？”

“不会的，我有失眠症，昨夜看的一清二楚。”

得到这个消息，别说方永宁了，就连萎靡不振的刘倩也睁大了眼睛，似乎这距离结案又近了一步。

但翠花就不同了，昨天挨了一顿打，今天身上好些地方都肿了，尤其是脸，已经变得有些扭曲，看不出任何情绪，看来监工老二的那一鞭子可谓是铆足了劲。

注意到翠花不自然的神色，刘倩还是好心问了句：“翠花姐，你感觉怎么样？”

“我，嘶……好疼。”

翠花一说话，脸部肌肉跟着动弹，这就导致了那道高高隆起的红痕，拉扯的生疼。

见她刚说半句话眼泪就下来了，刘倩也不好再问些什么，便上前揽住了方永宁胳膊，几个人一起进了昨天的那个耳室。

但奇怪的是，黑脸老汉却不在里面。

“怎么回事？他应该是早就到了才对。”方永宁喃喃道。

话音刚落，就见洞的更深处小跑过来一个干瘦人影，仔细一瞅正是那老汉。

“您去哪儿了？”

那老汉神色却有些慌张，忙解释道：“没……没去哪儿，刚才不小心走错了。”

但任谁都看的出，他撒谎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