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在瀛洲，陈建康被选为白玉石的弟子，接受了半年多的术法学习。对方针对自己家传的法术，进行了指点传授。

虽然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，但那半年来的接触，已经足够使她熟悉白玉石的容貌和神情。

难怪，第一次见到煮石先生，就觉得他有些面熟，不仅是在哪里见过他，而且是觉得他好像自己很熟悉的一个人。

他的相貌变了，说话的声音变了，但是这个人的眼神，却太熟悉了。

但是，陈建康怎么也想不到，这位声称在华夏游历并收集古代法术资料的老师，这位在瀛洲享有很高声望的阴阳师，竟然摇身一变，成了一位神医。

白玉石阴阳术高深，但他从来没有涉猎过医术。

要不是那独一无二的法术罗生门，陈建康万万想不到，这个医生，前手治病救人，然后就定下患者死期，用法术杀人。这个人，就是曾经教导自己的老师。

白玉石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，他隐藏行踪，改变了身份，偷偷干预起小岛公司的计划，到底是想做什么？

李星野却对他这个店铺的字号耿耿于怀。

玉京。

“你的老师现在隶属于一个叫做玉京宫的门派了。这个门派我接触过一些。”

“是的。我也知道了。”

“但他好像对你还保留着师生情谊，法术也手下留情了。如果那个罗生门真的不死不休，又怎么会只取你一只脚就罢休了？”

“呵呵，那次攻击是手下留情了，但绝对不是什么情谊。”

陈建康摸起一个空瓶，晃了晃，发现是空的，又丢在一旁。

那天，她回过神来，用跑路时带来的医药箱紧急处置了伤口。

自己被小岛指派的监视工作失败了，他们不会放过自己的。

白玉石没有杀死自己，又不知道他怎么想的。

陈建康哪里也不敢去，只是龟缩在出租屋里。

第二天夜里，过了十二点，那片污渍又出现了。

陈建康眼看着那污渍扩大成为一道城门，她全神戒备，早就做好除魔准备。在顺利杀死两只恶鬼之后，门里出现了煮石的身影。

他站在门里，安静地看着倚着墙大口喘气的弟子。

就在煮石的身后，赫然是几百只形态各异的恶鬼，在张牙舞爪，想冲出来，把陈建康活活拖拽进去，或者就地生吞活剥掉。

“不错，这个情况下还能坚持下去。希望你能坚持到第七天，第七天之前，每晚只会出来两只恶鬼。。”

“哼哼，我该感谢你手下留情吗？”陈建康第一次对老师这么说话，“罗生门吸收的冤魂，被折磨得越狠，怨气越大，才对你的法术越有帮助吧？我是术士，魂魄更有作用吧？给我七天希望，慢慢折磨，再在最后一天夺走我的生命，这就是你的想法吧。”

“话说得很直白呢。”

“也没什么，你现在也不是白玉石了吧。”

“没错。我的名字叫煮石，是玉京宫的接引使。为了完成我的使命，做一些该做的事也没什么吧。”

“你的法术在瀛洲已经很厉害了，放弃阴阳师的身份，加入这个玉京宫，是有所图吧？”

“瀛洲不过弹丸之地，法术也都是源自华夏。这些不用我说吧。但你知道，华夏之中，最厉害的法术是什么吗？”

陈建康吐出一口气，摇了摇头，“不清楚，是道术？”

“哈哈，道术再厉害，也只是人间的法术。”

“你……难道还能学到天上的法术？”

“井底之蛙。想不到吧？比道术厉害得多的，是仙术。我做的这一切，就是要迎来仙人下凡，传授给我们这古往今来最为霸道神奇的法术——仙术！”

李星野心里一阵透亮。

玉京宫抓走李樱桃就是要准备那场九月十五日的祭祀。

祭祀的目的，他好像知道了。

迎接仙人下凡。

那仙人，不就是画像里的那位“玉京仙人”吗？

一道道信息流在他的脑中奔流交错。

玉京宫。

医卜巫雍。

医术接引使，煮石。

卜术接引使，设计让自己与回处士比拼的小胡子。

巫术接引使，厨师道士。

雍术接引使，切玉。

他们拼命地搜集黄金和财富，绑架心思灵巧之人，假冒神仙的名义散布虚假画像骗取香火供奉，不计后果地在人间显露法术，就是为了这个目的。

仙术。

对于术士来说，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，大到无法抗拒。

大到可以不计得失，不顾后果，不择手段。

煮石说到仙术，平静的脸上涌现出了狂热的神情，“我奔走半生，就是要从华夏寻找到法术的最高境界。无论是小岛，还是瀛洲，在我们面前，都是螳臂当车。”

陈建康悲哀地发现，的确是，不说别的，单单自己知道的瀛洲术士里，就没有能胜过现在的煮石。

“你就这样渡过余生的最后几天吧。你也不会寂寞，凡是在我养生馆里体验到我的神奇医术的人，也都会来到这座门里陪着你的。为了迎接仙人，这些人献出可怜的魂魄和肉身，是他们的荣幸吧。”

陈建康好像在听对方说起陌生人的事，而不是自己几天后就会死，反而问起了别的话，“王生水。你答应他帮助他，是为了什么？”

“有了仙术之后，如果离群索居，笑傲山林，那又有什么意思？不啻于锦衣夜行，明珠暗投。”煮石笑了，“有了大笔财富，才能做更多的事，享受更好的生活啊。”

陈建康绝望地看着煮石狂笑的身影慢慢变淡，最后连同那座破败的城门一起，从面前消失。

这些天，她哪里也没有去。提前带来的食物和饮水能够支撑基本的生存所需，急救箱里的绷带和抗生素止血剂，再加上自己的医学知识，也保证了伤口没有恶化。

她只是坐在那里，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着烟。好像每天唯一要做的事，就是等着午夜来临，然后用准备好的符纸杀死爬出来的恶鬼。

两只恶鬼。

幸亏，只有两只。

别说现在她的体力和伤残的肢体，就算巅峰状态下，她也抵御不了十只。

但是，那道门之后，却有至少几百只。

“这些天，没有尝试逃跑吗？”李星野问道。